周六的清晨,阳光很好,透过百叶窗切成一条条金边,落在我的咖啡杯里。
空气里浮着手冲耶加雪菲的果酸香气。
我正用iPad规划着周末的家庭聚餐,打算露一手新学的惠灵顿牛扒。
手机在桌上“嗡”地振了一下。
是弟弟林浩发来的微信。
“姐,在吗?”
我笑着回了个“?”。这小子,无事不登三宝殿。
几秒后,第二条信息弹了出来,像一根冰冷的针,扎进我温热的神经。
“姐,方晴她……觉得我们走太近了,以后还是保持点距离吧。”
我愣住了。
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像被瞬间冰冻。
咖啡的香气,忽然变得刺鼻起来。
我盯着那行字,来来回回看了三遍,每个字都认识,但组合在一起,却像天书一样陌生。
保持距离?
我和我一手带大的亲弟弟,要保持距离?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那股翻腾的火气,拨了语音通话过去。
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用户正忙……”
机械的女声,比林浩的文字更冷。
我放下手机,端起咖啡杯,那点残存的温热,已经彻底凉了。
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,又堵又沉。
我想起他小时候,跟在我屁股后面,奶声奶气地喊“姐姐,姐姐”。
我想起他上大学,我每个月给他转生活费,叮嘱他多吃点好的,别省钱。
我想起他毕业工作,第一套西装是我带他去买的,领带是我给他系的。
现在,他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女朋友,要和我“保持距离”。
我自嘲地笑了一声,这算什么?卸磨杀驴?
手机又“嗡”地一响。
还是林浩。
“姐,你别多想。方晴她就是比较敏感,没什么安全感,我多哄哄就好了。你别打电话了,她在旁边。”
我看着“她在旁边”四个字,气得说不出话。
这是在防我,像防贼一样。
我,他亲姐,成了他需要“防着”的人。
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,不想再看。
胸口那团火“蹭”地一下烧得更旺了,烧得我四肢百骸都疼。
我站起来,在客厅里来回踱步,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兽。
不行,我得冷静。
我林蔓,三十岁,项目总监,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,不能被这点破事气到破防。
可心脏还是不争气地抽痛着。
那是委屈,是心酸,是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尖锐疼痛。
晚上,我妈的电话如期而至。
“蔓蔓啊,你弟怎么回事?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,是不是又加班啊?”
我靠在阳台的栏杆上,晚风吹着,有点凉。
“嗯,他临时有项目,忙。”
我说谎了,为了维护他那点可怜的“和谐”。
谎言说出口的瞬间,我觉得自己特别活该。
“这孩子,就知道忙工作。对了,他那个女朋友,叫方晴是吧?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啊?”我妈的语气里充满了期待。
我捏着手机,指节泛白。
“快了吧,等他不忙了。”
我敷衍着,心里却在冷笑。
带回来?怕不是要请一尊佛回来供着。
挂了电话,我点开林浩的朋友圈。
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。
一张他和方晴的亲密合照,在一家网红餐厅里,两人头挨着头,笑得灿烂。
配文是:“我的全世界。”
我的全世界。
五个字,像五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扇在我脸上。
我给他加班找的借口,成了他取悦另一个女人的完美掩护。
我被他这种荒唐的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。
怒火烧到顶点,反而奇异地冷静下来。
我点开一个微信群,群名叫“老少女复仇联盟”。
里面是我七个最好的闺蜜。
我在输入框里敲下一行字。
“姐妹们,出来喝一杯,我请客。”
“有空吗?我准备手撕一朵盛世白莲。”
群里瞬间炸了。
第一个回复的是顾律师:“坐标?带法条去吗?”
第二个是赵医生:“怎么了?需要我带手术刀还是镇定剂?”
第三个是孙老板:“卡带好,地方你定,我来清场。”
看着她们不正经却无比真诚的回复,我那颗被冻住的心,终于有了一丝暖意。
我选了常去的那家清吧,角落的卡座,灯光昏暗,适合密谋。
我到的时候,她们已经到了大半。
顾律师,国内顶尖律所的合伙人,一身高定西装,气场两米八。
赵医生,三甲医院心外科副主任,穿着白大T,眼神温柔又锐利。
孙老板,自己开了家传媒公司,人美路子野,一身香奈儿,正在慢悠悠地摇着红酒杯。
我一坐下,就把手机拍在桌上,把林浩的聊天记录给她们看。
“瞧瞧,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好弟弟。”
孙老板第一个没忍住,骂了句脏话:“这男的脑子被门夹了?为了个新欢,跟亲姐玩这套?”
“这女的段位不低啊,”顾律师一推眼镜,冷静分析,“第一步,切断目标与原生家庭的紧密联系,尤其是与强势女性亲属的联系。这是PUA的标准起手式。”
赵医生给我倒了杯温水:“先别气,气坏了身子不值得。说说看,这个方晴,什么来路?”
我喝了口水,把我知道的都说了。
方晴是林浩的同事,刚来公司不久。长得楚楚可怜,说话细声细气,林浩对她一见钟情,追了没多久就在一起了。
我见过一次,就在上个月。
我带林浩去买换季的衣服,他把方晴也叫上了。
那天,我给林浩挑了一件三千多的风衣,他穿着很帅气。
方晴在一旁,眼睛无辜地望着我,小声说:“蔓姐,这衣服好贵啊。阿浩刚工作,还是省一点吧。”
当时我还觉得这姑娘挺懂事,会过日子。
现在想来,全是算计。
她不是心疼钱,她是见不得我给我弟花钱。
“她这是在宣示主权,同时给你上眼药呢。”李老师也来了,她是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,性子最温柔,但看事情最透彻。
“她想让林浩觉得,只有她才是真心为他好,你这个姐姐,只会用钱‘腐蚀’他。”
我苦笑:“可我花的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啊。”
“傻瓜,人家要的不是道理,是态度。”周记者风风火火地赶到,她是个跑社会新闻的,见的人和事最多。
“这种女的,我见得多了。她们自己没什么本事,就想把男人牢牢攥在手里,男方身边任何比她优秀的女性,都是她的潜在敌人,尤其是你这种有钱有颜有事业的亲姐姐,简直是她的眼中钉、肉中钉。”
“那怎么办?真跟他‘保持距离’?我咽不下这口气!”我一拳砸在柔软的沙发上。
“当然不!”吴策划一拍桌子,她是顶级活动策划,最擅长搞事情。
“对付这种人,你跟她吵架就输了。你得笑着,把她想要的东西,一件件都毁掉。”
最后到的是钱会计,四大出来的,现在是CFO,对数字最敏感。
她冷静地说:“林蔓,你先告诉我,这些年,你给林浩花了多少钱?有没有记账?”
我愣了一下:“一家人,记什么账……”
“糊涂!”钱会计恨铁不成钢,“从现在开始,每一笔,都记清楚。亲兄弟,明算账。他要独立,就让他独立得彻彻底底。”
顾律师总结道:“所以,我们的策略是:第一,经济上划清界限,斩断她的‘薅羊毛’之路。第二,捧杀她,让她在自以为是的舞台上,摔个大跟头。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,让林浩自己看清楚,他选的是个什么玩意儿。”
七个姐妹,七个大脑,迅速为我构建起一个“反击”的作战蓝图。
我看着她们,眼眶发热。
这世上,有一种感情,叫“我还没开口,她们已经带着武器站在我身边了”。
我举起酒杯:“敬我的复仇者联盟。”
她们齐刷刷举杯,异口同声:“敬我们坚不可摧的友谊。”
喝完酒,我心里那股憋屈的火,变成了冷静的、等待时机的火焰。
行,你想玩,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。
机会很快就来了。
一周后,是我爸的六十大寿。
我妈提前半个月就在念叨,要大办一场,把亲戚朋友都请来。
我自然是总策划兼总赞助。
酒店、菜单、流程,我安排得妥妥当帖。
寿宴前两天,林浩给我发了个信息,语气是久违的熟稔。
“姐,爸生日那天,我想带方晴一起去,让她也见见家里人,你跟爸妈说一声?”
我看着屏幕,笑了。
来了。
这是她计划中的第二步:打入家庭内部,获得长辈认可。
我回了一个字:“好。”
然后反手就在姐妹群里发了个消息:“鱼儿上钩了,周六晚,XX酒店牡丹厅,等你们来看戏。”
寿宴当天,我特意穿了一件低调的香槟色连衣裙,妆容精致,但不抢风头。
我知道,今天的主角,不是我,也不是我爸,而是方晴。
我要给她搭一个最华丽的舞台,让她尽情表演。
林浩和方晴是掐着点到的。
方晴果然没让我“失望”。
她穿了一条白色蕾丝连衣裙,清纯得像一朵小白花。脸上画着精致的“伪素颜”妆,见了我和我爸妈,一口一个“叔叔好,阿姨好,蔓姐好”,甜得发腻。
我妈被她哄得眉开眼笑,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。
我爸虽然话少,但表情也缓和了不少。
方晴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:“叔叔,这是我给您挑的生日礼物,一点心意。”
我爸打开一看,是一套紫砂茶具。
我妈夸道:“哎呀,这孩子真有心,知道你爸爱喝茶。”
方晴羞涩地低下头:“我也不懂,就是看网上说这个牌子的不错,对身体好,也不贵,才几百块钱,最主要是心意。”
她特意强调了“不贵”和“几百块”,眼睛若有若无地瞟了我一眼。
我心里冷笑。
前戏铺垫得不错。
我把我准备的礼物拿出来,一个大盒子。
“爸,这是我给您和妈买的,最新的智能按摩椅,可以检测心率和血压,数据直接同步到手机APP。我让赵医生帮忙参考过的,对老年人的颈椎和腰椎都很好。”
我爸妈眼睛一亮,他们念叨这东西很久了。
方晴的脸色,瞬间僵硬了一下,虽然很快就恢复了笑容,但那点不自然,我看得清清楚楚。
“哇,蔓姐真孝顺,也真有钱。不像我,只能买点便宜的小东西,让叔叔阿姨见笑了。”她柔柔地说。
这话听着是自谦,其实是给我上了一层“用钱砸人”的标签。
我妈立刻打圆场:“都好,都好,心意最重要。”
我笑了笑,不接她的话。
好戏,还在后头。
宴席开始,亲戚们陆续到齐。
方晴表现得极其“贤惠”。
她主动给长辈们倒茶,给小孩夹菜,忙前忙后,像个女主人。
林浩在一旁看着她,眼神里全是骄傲和爱意。
我妈更是满意得不行,拉着我三婶家的表姨,一个劲儿地夸:“你看我儿子这女朋友,多懂事,多勤快。”
我只是安静地坐着,偶尔和旁边的顾律师、孙老板交换一个心照不сион的眼神。
她们今天,是以我“朋友”的身份来捧场的。
酒过三巡,气氛热烈起来。
方晴端起酒杯,站了起来。
“叔叔阿姨,各位长辈,我叫方晴,是阿浩的女朋友。今天借着叔叔大寿的喜气,我敬大家一杯。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,但我会用行动证明,我会好好照顾阿浩,孝顺叔叔阿姨的。”
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情真意切。
掌声雷动。
我妈的眼眶都红了。
林浩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,紧紧握住她的手。
方晴的嘴角,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。
她以为,她已经赢了。
就在这时,吴策划举着手机,笑盈盈地站了起来。
“哎呀,方晴真是个好姑娘。我刚才把你这段话录下来了,准备发个朋友圈,让大家看看什么叫‘新时代好儿媳’。对了方晴,你刚才说会好好照顾阿浩,孝顺叔叔阿姨,是认真的吧?”
方晴一愣,随即点头:“当然是认真的。”
“太好了!”吴策划一拍手,“我这人就喜欢实在人。正好,我朋友公司在搞一个‘最美家庭’的短视频征集活动,奖金有五万块呢!我看你和阿浩,还有叔叔阿姨,特别符合主题。我建议啊,你们就以‘儿媳辞职全心照顾公婆’为主题,拍一个系列短视频,我保证能火!”
吴策划的语速又快又热情,不给人插话的机会。
“你想想,你辞掉工作,每天给叔叔阿姨做饭、按摩、陪他们聊天,我们全程跟拍,多感人啊!这才是用行动证明啊!五万块奖金还是次要的,主要是这份孝心,绝对是全网的榜样!”
她的话音一落,整个饭桌都安静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方晴身上。
方晴的脸,一阵红一阵白,像个调色盘。
辞职?照顾公婆?拍短视频?
这跟她剧本里写的不一样啊!
她只是想动动嘴皮子,立个贤惠人设,没想来真的啊!
“这……这不太好吧……”她勉强挤出一个笑,“我……我还要工作呢。”
“哎呀,工作哪有孝顺重要啊!”孙老板慢悠悠地开口了,她今天的人设是“不差钱的富婆”。
“小姑娘,我看你很有慧根。这样,你要是真辞职了,那五万块奖金我来出!就当是我支持你的孝心了。钱不钱的无所谓,我就是欣赏你这种有孝心的年轻人。”
说着,她还真拿出手机,作势要转账。
这下,方晴的脸彻底绿了。
她求助地看向林浩。
林浩也有点懵,他囁嚅道:“姐的朋友们,你们别开玩笑了,方晴她……”
“谁开玩笑了?”顾律师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寒光,“这位方小姐刚才可是当着所有长辈的面,亲口承诺的。在法律上,这叫‘公开允诺’。虽然不具备强制执行力,但代表了个人的诚信。我们只是在为她的这份孝心,提供一个展示和变现的渠道而已,有什么问题吗?”
一番话,有理有据,堵得林浩哑口无言。
桌上的亲戚们,表情也变得玩味起来。
大家都是人精,哪里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。
刚才还夸方晴懂事的我妈,这会儿也闭上了嘴,表情有些尴尬。
方晴站在那里,端着酒杯,进退两难。
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,那楚楚可怜的表情,再也挂不住了。
我端起果汁,朝她遥遥一举。
“方晴,别有压力。大家都是开玩笑的。毕竟,用嘴孝顺,和用行动孝顺,成本还是不一样的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,但足够清晰。
“噗嗤”一声,不知道是哪个角落的表弟没忍住,笑了出来。
方晴的眼泪,瞬间就涌了上来。
她把酒杯重重一放,哭着跑了出去。
“方晴!”林浩急忙追了出去。
一场精心准备的寿宴,以一地鸡毛收场。
我爸的脸色很难看。
我妈更是气得直跺脚:“林蔓!你什么意思?你存心让你弟难堪是不是?那是你弟妹!”
“妈,”我放下果汁,看着她,“第一,他们没结婚,她不是我弟妹。第二,我只是把她说过的话,当真了而已。怎么,说实话也有错吗?”
“你……”我妈被我噎得说不出话。
“行了,都少说两句!”我爸吼了一声,全场安静。
他看着我,眼神复杂:“蔓蔓,我知道你心里有气。但一家人,没必要搞成这样。”
我没说话。
爸,你不知道,如果我不搞成这样,我们这个家,迟早要被一个外人搞得分崩离离。
这场风波,让我和林浩的关系,降到了冰点。
他好几天没理我,朋友圈里发的都是意有所指的伤感文学,什么“不被家人理解的痛苦”、“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心与心的距离”。
看得我直犯恶心。
我妈天天给我打电话,让我去给方晴道歉。
“她一个小姑娘,脸皮薄,被你和你那些朋友一顿挤兑,都哭了好几天了。你去服个软,这事就过去了。”
“我没错,为什么要道歉?”
“你是姐姐!你就不能让着他点吗?”我妈的音量拔高了。
又是这句话。
从小到大,我听了无数遍。
因为我是姐姐,所以玩具要让给他。
因为我是姐姐,所以零食要分给他。
因为我是姐姐,所以我就活该受委屈,活该去为一个外人低头?
“妈,我再说一遍,我没错。如果您觉得我错了,那以后我的事,你们也别管了。”
我挂了电话,心里一片冰凉。
我知道,我妈只是心疼儿子。但在我看来,这是一种没有原则的偏袒。
大约过了一周,就在我以为这场冷战会持续很久的时候,林浩主动给我打了电话。
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,也有些讨好。
“姐,你周末有空吗?我想……跟你借点钱。”
我挑了挑眉:“借钱?借多少?”
“二十万。”他报出一个数字,“方晴看上了一辆车,我们想买下来,首付还差一点。”
我笑了。
狐狸尾巴,终于露出来了。
前面又是闹脾气又是冷战,铺垫了这么久,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。
“买车?你刚工作一年,存款有多少?每个月车贷、油费、保养,算过吗?”我冷静地问。
“算……算过了,没问题。”他回答得有些心虚,“方晴说,有辆车方便,以后周末可以带爸妈出去玩。”
又拿爸妈当借口。
这套路,她还真是百用不厌。
“行啊,借钱可以。”我话锋一转。
电话那头的林浩,明显松了口气:“真的吗姐?我就知道你最好了!”
“但是,我有个条件。”我慢悠悠地说,“我们得签个正规的借款合同。找律师公证,写明借款金额、利息和还款日期。我让顾律师帮我拟一份。”
林浩沉默了。
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,一定很精彩。
“姐……我们是亲姐弟,用不着这样吧?太伤感情了。”他试图挣扎。
“林浩,”我打断他,“是你女朋友先要和我‘保持距离’,划清界限的。既然要划清,那就划得彻底一点。感情归感情,钱归钱。这叫‘亲兄弟,明算账’,免得以后为了钱,连姐弟都没得做。”
我还特意补充了一句:“对了,签合同的时候,让你女朋友也一起来。毕竟车是你们俩一起用,她作为受益人,也应该在合同上签个字,作为共同还款人。”
这下,林浩彻底没声了。
我知道,我的这个要求,精准地踩在了方晴的雷区上。
她想要的是,我这个“冤大头”姐姐,心甘情愿地掏钱,让她享受“富贵太太”的待遇。
而不是让她背上“共同债务人”的身份。
果然,半小时后,林浩的电话又来了,语气充满了愤怒和羞辱。
“林蔓!你什么意思?你这是在羞辱我,还是在羞辱方晴?她听了你的要求,气得浑身发抖!她说你根本就看不起她!”
“我只是在走正常的法律程序,保障我自己的合法权益,怎么就成了羞辱?”我反问。
“你就是故意的!你就是见不得我好!”他开始口不择言。
“林浩,”我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我见不得你好?你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,是谁给你的?你毕业后找不到工作,是谁托关系帮你找的实习?你现在住的房子,首付是谁帮你出的?”
我每问一句,他的呼吸就急促一分。
“你现在为了一个只会花言巧语、怂恿你啃老的女人,来指责我?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,你配吗?”
电话那头,是长久的死寂。
最后,他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说:“那是我爸妈的钱,不是你的钱!”
我气笑了。
真的,我被他这种无耻的逻辑气得笑出了声。
“林浩,我每个月给爸妈一万块生活费,他们自己根本花不完。我给你的每一分钱,都是我加班、熬夜、拼死拼活挣来的!跟爸妈没关系!”
“你现在,立刻,马上,给我滚过来!”我对着电话吼道,“我让你看看,什么叫我的钱!”
半小时后,林浩失魂落魄地出现在我家门口。
我把他拉到书房,打开我的电脑,调出我的银行流水和投资报表。
“看清楚,这是我的工资卡流水,这是我的理财收益,这是我基金的持仓。”
我指着屏幕,一字一句地告诉他。
“我每个月还三万块的房贷,养着一辆车,每年给爸妈买超过十万的保险和保健品,还要应付各种人情往来。我给你的那些钱,是我从自己的牙缝里省出来的!”
“你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?你以为你姐是开银行的吗?”
林浩看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,脸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一直以为我很有钱,花钱大手大脚,却从未想过,这些钱背后,是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汗水。
“我告诉你,林浩,”我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顿,“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对你好,前提是,你值得。”
“但如果你把我的好,当成理所当然,甚至当成你去讨好另一个女人的资本,那我告诉你,门都没有!”
“从今天起,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。你想买车,想过好日子,靠自己的本事去挣。别再想着从我这里‘打秋风’!”
我把一份文件甩在他面前。
“这是你之前买房,我帮你垫付的三十万首付的借款协议,我已经让顾律师做好了。给你两个选择,要么现在签字,按月还款。要么,我直接去法院起诉你。”
林浩的身体晃了一下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
他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、不解,还有一丝……恐惧。
他可能从来没想过,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姐姐,会变得如此“冷酷无情”。
“姐……你……你非要做的这么绝吗?”
“是你逼我的。”我冷冷地说。
僵持了很久,他最终还是拿起了笔,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那字迹,歪歪扭扭,像他此刻崩塌的内心。
他走后,我一个人在书房坐了很久。
我并不快乐。
把亲情算计到这个地步,像拿刀子割自己的肉,很疼。
但长痛不如短痛。
如果不让他痛一次,他永远学不会长大,永远看不清枕边人的真面目。
这件事之后,方晴消停了一段时间。
她大概也意识到,我这根“羊毛”,是薅不下来了。
林浩开始变得沉默寡言,朋友圈也不再秀恩爱了。
我妈旁敲侧击地问过我几次,我都用“他长大了,有自己的生活”给挡了回去。
我以为日子会就这么平静下去。
但我还是低估了方晴的“战斗力”。
一个周末,我约了孙老板她们几个去逛街。
在一家奢侈品店里,我们竟然偶遇了林浩和方晴。
当时,方晴正拿着一个最新款的包,在镜子前比来比去,满脸的喜爱。
林浩站在一旁,面露难色。
那个包,我知道,五万八。
以林浩现在的工资,不吃不喝也要攒大半年。
方晴看到了我们,眼睛一亮,立刻拉着林浩走了过来。
“蔓姐,好巧啊!你也来逛街?”她的笑容,甜美依旧,仿佛之前的种种不快,从未发生过。
我淡淡地点了点头。
“蔓姐,你看这个包好看吗?我好喜欢啊,就是太贵了。”她晃了晃手里的包,一脸“我好懂事,我舍不得花男朋友钱”的表情。
孙老板在一旁,差点笑出声。
这演技,不去考电影学院真是屈才了。
“是挺好看的。”我配合着她。
“是吧是吧!”她立刻顺杆爬,“阿浩也说好看,非要买给我,我都不舍得。蔓姐,你说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?”
她一边说,一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林浩。
林浩的脸涨得通红,尴尬地笑了笑。
我看着他,忽然觉得有点可悲。
他被这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。
“喜欢就买呗。”孙老板开口了,她最见不得这种绿茶戏码。
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,递给导购:“这个,还有那个,那个,都包起来。”
她指了几个比方晴手里那个更贵、更稀有的款式。
导购的眼睛都直了,立刻点头哈腰地去打包。
方晴的笑容,僵在了脸上。
孙老板拎着几个大大的购物袋,走到方晴面前,上下打量了她一眼。
“小姑娘,女人呢,想要什么,还是得靠自己。指望男人,万一哪天他不行了,你怎么办?”
她的话,又毒又准。
方晴的脸,一阵青一阵白。
“孙姐,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林浩的自尊心被刺痛了,站出来维护道。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孙老板耸耸肩,“就是提醒你,有多大能力,办多大事。别打肿脸充胖子,最后苦的还是自己。”
说完,她挽着我的胳膊,“走了蔓蔓,跟这种人待在一起,空气都变差了。”
我们一群人,浩浩荡荡地离开了。
留下林浩和方晴,在原地,像两个被公开处刑的小丑。
那天晚上,我接到了林浩的电话。
他在电话里,第一次对我发了火。
“林蔓!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?带着你那些有钱的朋友来羞辱我们?你很得意是吗?”
“我没有羞辱你们,我只是在逛街。”
“逛街?有你们这么逛街的吗?你朋友当着方晴的面,说那些话,是什么意思?不就是炫耀你们有钱,看不起我们吗?”
“林浩,如果一个人觉得别人在炫耀,那只能说明他自己内心自卑。孙老板说的没错,女人想要什么,应该靠自己。这句话,对你女朋友说,也对我说,没什么问题。”
“你……”他气结,“方晴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!她说她再也不想看见你了!”
“那正好,我也不是很想看见她。”我平静地说,“林浩,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。你的女朋友,人品有问题。她虚荣、自私、控制欲强。你跟她在一起,不会有好结果。”
“你闭嘴!不许你这么说她!她不是那样的人!”他歇斯底里地吼道。
“好,我不说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“路是你自己选的,以后别后悔。”
我挂了电话。
那一刻,我对他,彻底失望了。
哀莫大于心死。
我决定,不再管他了。
他要撞南墙,就让他去撞。撞得头破血流,他才会知道疼。
我开始忙我自己的事。
工作、健身、和姐妹们聚会、学习新的技能。
我把自己的生活,安排得满满当当。
我不再主动联系林浩,也不再看他的朋友圈。
我妈偶尔在我面前念叨,说林浩最近好像手头很紧,方晴好像也总是不开心。
我只是听着,不发表任何意见。
平静的日子,过了大约两个月。
直到一个深夜,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。
电话那头,是一个焦急的女声:“请问是林浩的家属吗?他出事了,现在在市三院急诊!”
我的心,猛地一沉。
我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,一边开车,一边给赵医生打电话,让她帮忙去医院看看。
赶到医院,急诊室外,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。
我看到林浩坐在走廊的长椅上,头上缠着纱布,脸上还有几道划痕,手臂上打着石膏,吊在胸前。
他的身边,没有方晴。
“怎么回事?”我冲过去,声音都在发抖。
林浩抬起头,看到我,眼圈瞬间就红了。
“姐……”
他一开口,就哽咽了。
原来,他和方晴开车出去玩,在路上跟人发生了剐蹭。
对方是几个喝了酒的小混混,态度嚣张。
林浩本来想报警处理,但方晴却不依不饶,非要跟对方理论,骂得很难听。
结果,激怒了对方。
几个人把林浩从车里拖出来,就是一顿打。
而方晴,在看到对方动手的那一刻,她没有报警,也没有呼救。
她吓得尖叫一声,自己打开车门,跑了。
是路人报了警,叫了救护车。
警察来的时候,她才远远地出现,哭哭啼啼地说自己被吓坏了。
“她人呢?”我冷冷地问。
“她说……她要回家冷静一下,让我自己处理。”林浩的声音,充满了疲惫和失望。
我气得浑身发抖。
这是什么女朋友?
大难临头各自飞?不,她连飞都懒得带上他,直接把他扔下了。
就在这时,赵医生赶到了。
她迅速查看了林浩的病历和片子。
“还好,都是皮外伤,有点轻微脑震荡,手臂骨裂,不算太严重。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。”
我松了口气,攥紧的拳头,才慢慢松开。
我给爸妈打了电话,让他们别担心,我在这边处理。
然后,我给林浩办了住院手续,把他安顿在VIP病房。
一切都安顿好,已经是凌晨四点。
我坐在病床边,看着林浩苍白的脸,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恨他不争气,但看着他这副样子,又忍不住心疼。
他终究,是我的弟弟。
第二天早上,方晴终于出现了。
她提着一个果篮,脸上画着憔悴的妆,一进门就扑到床边,哭了起来。
“阿浩,对不起,我昨天真的吓坏了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她哭得梨花带雨,我见犹怜。
如果我不知道事情的经过,可能真的会相信她。
林浩看着她,眼神复杂,没有说话。
方晴哭了一会儿,见林浩没反应,又转向我。
“蔓姐,你别怪阿浩,都怪我。要不是我,他也不会受伤。医药费要多少钱?我……我这里还有点钱。”
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,递给我。
那姿态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,还要强撑着负责。
我看着她,忽然笑了。
“医药费就不劳你操心了。我已经都付清了。”
我把一张清单,拍在她面前。
“住院费、检查费、药费、专家会诊费,一共是三万八千六。另外,后续的康复治疗,营养费用,误工损失,精神损失费,我咨询过顾律师了,大概在五万左右。”
“方小姐,既然你这么有担当,那这笔钱,就由你来出吧。毕竟,事情是因你而起。”
方晴的脸色,瞬间煞白。
“这……这么多?”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清单。
“多吗?”我挑眉,“这还是赵医生帮我找了关系,打过折的价格。不然,只会更多。”
“我……我没有那么多钱。”她的声音,细若蚊蝇。
“没钱?”我笑了,“没钱你怂恿他买五万八的包?没钱你让他给你买二十万的车?方晴,你花他钱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他有没有钱?”
“我……”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。
“还有,”我站起身,走到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“昨天晚上,在林浩被打的时候,你跑了。你没有报警,没有求救,你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,自生自灭。就凭这一点,你就不配站在这里。”
我的声音,冰冷刺骨。
“你不是爱他吗?你的爱,就这么廉价?”
方晴的身体,开始发抖。
她求助地看向林浩。
这一次,林浩没有再维护她。
他闭上眼睛,疲惫地说:“你走吧。我想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这几个字,像最后的审判。
方晴的眼泪,再次决堤。
但这一次,没有人再心疼她。
她看着我们,眼神里充满了怨毒。
“好,好……林浩,林蔓,你们一家人,合起伙来欺负我!我算是看透了!”
她扔下这句话,哭着跑了出去。
病房里,终于安静了。
我看着林浩,他依然闭着眼睛,但眼角,有泪水滑落。
我知道,他这次,是真的痛了。
也是真的,醒了。
林浩在医院住了一周。
这一周,方晴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她只是发了几条信息,内容无非是骂林浩没良心,骂我多管闲事。
林浩一条都没有回。
出院那天,我去接他。
他瘦了,也沉默了许多。
回家的路上,他一直看着窗外,一言不发。
快到家时,他突然开口:“姐,对不起。”
我开着车,目视前方:“对不起什么?”
“所有事。”他说,“我不该听她的话,跟你说那些混账话。我不该把你的好,当成理所当然。我……我就是个混蛋。”
他的声音,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我把车停在路边,熄了火。
“林浩,你不是混蛋,你只是……眼瞎心盲了一阵子。”
我转过头,看着他。
“人这一辈子,谁没爱错过几个人,走错过几步路?重要的是,能及时回头。”
他看着我,眼泪掉了下来。
“姐,她……她跟我分手了。她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。”
“分了就分了。”我递给他一张纸巾,“天涯何处无芳草,何必单恋一枝花。旧的不去,新的不来。”
他擦了擦眼泪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姐,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弟弟吗?”
我踹了他一脚,当然是轻轻的。
“废话。不认你,我花那几万块医药费,是喂了狗吗?”
他“噗嗤”一声,笑了出来。
笑着笑着,又哭了。
像个孩子。
我叹了口气,重新发动车子。
“行了,别哭了。回家,姐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。”
有些伤口,需要时间来愈合。
有些成长,必须以痛苦为代价。
这场风波,让林浩一夜之间,长大了。
他开始努力工作,不再乱花钱。
每个月,他会准时把那份借款协议上的钱,转给我。
虽然不多,但那是一种态度。
他和我妈的关系,也变得更亲近,但不再是无条件的索取,而是多了几分体谅和关心。
我和他的关系,也回到了从前,甚至比从前更好。
我们之间,多了一种成年人之间的默契和尊重。
至于方晴,我后来从周记者那里听说,她很快又找了一个新的“目标”。
还是同样的套路,同样的戏码。
只可惜,那个男人,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姐姐。
听说,她最后被骗财骗色,闹得很难看。
我听到这个消息时,没有任何幸灾乐祸。
只是觉得,天道好轮回,苍天饶过谁。
每个人,都要为自己的选择,付出代价。
这天晚上,我的“老少女复仇联盟”又聚在了一起。
还是那家清吧,还是那个角落。
我们是在庆祝,庆祝我“收复失地”,也庆祝林浩的“重生”。
孙老板举起酒杯:“来,为我们林总监,运筹帷幄,决胜千里,干杯!”
大家笑着起哄。
我喝了一口酒,看着眼前这群笑得像朵花一样的姐妹。
心里,是满满的温暖和感激。
是她们,在我最愤怒、最无助的时候,给了我理智和力量。
是她们,让我明白,对付恶人,不能用眼泪,要用脑子和实力。
“说真的,蔓蔓,”顾律师放下酒杯,认真地看着我,“这次的事,也算给你提了个醒。亲情,有时候也需要边界感。一味地付出,只会养出白眼狼。”
赵医生也点头:“对。爱是爱,但不能没有原则。你的善良,必须带点锋芒。”
我笑着点头:“受教了,我的军师们。”
我们聊着天,笑着,闹着。
灯光下,每个人的脸上,都闪烁着自信和独立的光芒。
我们有自己的事业,有自己的生活,有彼此作为最坚实的后盾。
我们不需要依附任何人,我们自己,就是自己的女王。
回家的路上,晚风微醺。
我开着车窗,看着城市的霓虹,在眼前流光溢彩。
手机响了,是林浩。
“姐,到家了吗?”
“快了。怎么了?”
“没事,就是问问。你开车慢点,注意安全。”
“知道了,啰嗦。”
我挂了电话,嘴角,不自觉地上扬。
这才是家人之间,该有的样子。
不是算计,不是索取,而是平淡日子里,一句简单的关心。
车里的音响,正放着一首老歌。
“朋友一生一起走,那些日子不再有……”
我跟着轻轻哼唱。
是啊,那些糟糕的日子,都过去了。
而未来,还有很长很好的路,要我们一起走。
家人或许会让你失望,但好姐妹永远是你最硬的底气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