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傍晚，正是下班高峰期，地铁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，空气闷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我拖着疲惫的身子，好容易在门边找了个角落站稳。周围都是低头刷手机的人，只偶尔响起几声咳嗽和列车运行的轰隆声。
就在这沉闷的当口，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，突然伸出小手指着我，脆生生地朝他妈妈喊：“妈妈！你看这个叔叔，头发好少啊！”那声音又清又亮，像颗小石子“噗通”丢进了平静的水潭。车厢里瞬间更安静了，好几道目光悄悄瞟了过来，我脸上顿时有点发烫，心里暗叫一声“童言无忌”，真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。
只见那位年轻的妈妈，神色自若，眼皮都没多抬一下，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：“别瞎说。这叫‘聪明绝顶’。你看看你自己，昨天数学才考了28分，还好意思说别人？”她这话一出口，周围的空气先是一凝，随即像是被戳破的气球，好些人肩膀开始轻轻抖动，拼命忍着笑。我也愣了一下，随即一股暖意夹杂着哭笑不得的尴尬涌了上来。这妈妈的反应，真是应了那句老话，“四两拨千斤”，用最生活化的方式，既化解了尴尬，又顺便给孩子上了一课。
那孩子被妈妈一噎，小嘴一撇，果然不吱声了，眨巴着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妈妈，大概在琢磨“聪明”和“头发少”之间到底有什么神秘联系。而车厢里先前那种微妙的尴尬气氛，此刻已荡然无存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轻松。有人甚至别过脸去，嘴角忍不住上扬。看来这车厢里，为头发发愁的“聪明人”恐怕不止我一个，大家算是同病相怜，都被这位母亲机智的“辩护”给逗乐了。
一场小小的风波，就这么烟消云散了。地铁继续向前飞驰，载着一车各有心事的人们。但刚刚那短短几十秒，却像一颗有趣的石子，在生活的湖面上漾开了一圈圈涟漪。它让人想起，成年世界里的那些在意与窘迫，在孩子的直率与母亲的智慧面前，有时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。我们总为头顶的“草场”日渐稀疏而烦恼，可是否想过，真正让人闪光的，终究是脑袋里的东西，而非上面的覆盖物？
你看，生活有时就是这样，它可能不会给你满头青丝，但总会用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，给你递来一面镜子，或者，一个让你会心一笑的瞬间。这难道不比几千块钱的生发水，更让人感到宽慰么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