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学四年级的午后，蝉鸣把空气震得发黏。我蹲在教室后门，看着小美把最后一块辣条塞进我手心，包装纸上的红油在她指尖亮晶晶的。"这是我妈奖励我的三好学生奖品"，她说话时门牙漏风——上周为了抢回被男生抢走的漫画书，她跟人打架磕掉了半颗牙。那天我们躲在操场角落的槐树下，把辣条撕成两半，辣得直吐舌头却笑得前仰后合，阳光透过树叶在她缺牙的笑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后来我们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，她在城东的师范学院，我在城西的理工大。每个周末她都会坐两个小时公交来找我，背包里永远装着她妈妈做的酱牛肉。我们挤在六人间的下铺，就着台灯啃牛肉看恐怖片，看到吓人处她会尖叫着钻进我被窝，把冰凉的脚贴在我腿上取暖。那时候我们坚信，就算老了也要住对门，谁先结婚谁就要当对方孩子的干妈。
转折发生在工作第三年。那天我刚加完班，手机在地铁里震动，是小美发来的消息："我要结婚了，下个月。"后面跟着一个红色的请柬表情包。我站在拥挤的车厢里，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，突然发现我们已经半年没见面了。上一次通话还是三个月前，她兴奋地说新交的男友对她很好，而我正忙着赶项目计划书，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。
婚礼那天我包了个大红包，坐在台下看着她穿着婚纱走向别人。敬酒时她笑着说"你怎么瘦了这么多"，我想说"天天加班能不瘦吗"，话到嘴边却变成"你今天真美"。她老公递烟给我，我摆摆手说不会，他惊讶地看着小美："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？我以为她什么都知道。"小美尴尬地笑了笑，忙着给我夹菜转移话题。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，有些空白，已经不是夹几筷子菜就能填满的了。
去年收拾旧物，在书柜最底层翻出那本泛黄的毕业纪念册——封面是我们一起挑的，印着两只手拉手的小熊。翻开第一页就是小美写的赠言，蓝色钢笔字迹已经洇开："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"，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红钩。里面夹着我们当年传的纸条，泛黄的纸上留着幼稚的字迹："放学后老地方见，我带了跳跳糖"、"数学老师今天穿的裙子好像窗帘"。纪念册中间贴着高中毕业照，两个扎马尾的女孩勾着肩站在教学楼前，校服上别着同款的叮当猫胸针。
前几天刷朋友圈，看到小美发了条动态："女儿第一次叫妈妈，感动哭了。"下面有很多点赞评论，我犹豫了半天，最终还是只点了个赞。晚上躺在床上，鬼使神差地点开和她的聊天框，输入框里还停留在三年前她婚礼后我发的那句"新婚快乐"，而她回复的"谢谢亲爱的"后面，再也没有新的内容。
曾经以为每天在共享文档里互相批注生活琐碎，就能让距离失去意义——我们在云端共享购物清单，同步追剧进度，甚至连外卖地址都设成了对方的家。直到某天我发现她的待办事项里，'和我看电影'已经躺在'已完成'列表三个月，而我对此一无所知。不是谁做错了什么，只是生活这艘船，载着我们驶向了不同的方向。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，我们一边遇见新的人，一边和旧的人渐行渐远。
前几天在超市碰到小美带着孩子买东西，小姑娘长得像她，笑起来也有两个浅浅的梨涡。她看到我时愣了一下，然后笑着说"好巧"。我们站在奶粉货架前聊了几句，说说孩子，谈谈工作，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。临走时她说"有空常联系"，我说"好啊"，可我们都知道，这个"有空"可能又是好几年。
走出超市时阳光正好，我突然想起小时候，我们趴在地上弹玻璃珠，她赢走了我所有的彩色珠子，却把最喜欢的那颗透明的还给了我，说"这个像你的眼睛"。那时候我们以为友情就像玻璃珠，只要好好收着就永远不会丢。长大后才明白，有些友情就像春天的花，开过，绚烂过，然后就谢了。
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朋友，曾经好到穿一条裤子，现在却连朋友圈点赞都要犹豫半天。其实友情从来不是过期作废的罐头，只是需要我们偶尔添点柴。现在就找出那个久未联系的朋友，发一句"最近好吗"，别让聊天记录停留在去年夏天。如果有的话，不妨在评论区留个言，说说你和TA的故事。毕竟，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，就算回不去了，也值得被记住，对吧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