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家里那台印着牡丹花纹的双卡录音机,一放起磁带就卡带,咔哒咔哒比伴奏还大声。

爸妈结婚那盘《粉红色的回忆》被我和妹妹盘得掉磁,磁带壳裂了用透明胶缠三圈,照样能听出邓丽君“甜到发腻”的尾音——后来只要听见前奏,俩人就会自动同步抖腿,像被下了蛊。

《同一首歌》那会儿还没微博,流行发短信投票。
马雪阳拿超女冠军那个夏天,我们抱着座机投了八十多条,月底话费单比妈妈一个月工资还长。
她边骂边掏钱,说行吧,就当给你俩买暑假作业。
再后来荧幕越来越大,人却越追越小。
蒙面唱将里王源顶着“幺蛾子”头套一开口,我和妹妹隔着电视屏幕同时对了个眼神——完了,新墙头来了。

从那之后,他上《青春旅社》烤糊羊肉串、在王牌里被沈腾套路到怀疑人生,我们一场不落。
最疯的是追周深那次,《歌手》帮唱环节他飙高音,邻居敲门投诉说以为我家进猫了。
节目单长到能绕地球半圈:声入人心的大长腿、跨界歌王的油腻妆造、舞台2023的裸眼3D……每个周五晚上像开盲盒,固定三件套:炸鸡、可乐、抱枕——炸鸡负责热量,抱枕负责嚎啕。
秦霄贤相声专场票抢不到,就蹲在德云社门口等黄牛,结果捡着郭麒麟签名,一激动把刚买的煎饼果子扣人家鞋上了。
歌单里混得越来越野:毛不易唱“像我这样的人”时,妹妹正被老板骂到怀疑人生,当场把这句词设成起床铃声,效果拔群——每听一次就清醒得想辞职。

有次开车被加塞,怒火上头,音响突然蹦出黄明昊的rap,“要你管”刚唱完,气消了一半,想想也是,认怂保平安。
最离谱是前年疫情封小区,闲到长蘑菇,我翻出老磁带拿铅笔卷磁条,居然复活了《水手》。
郑智化哑着嗓子唱“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”时,楼下大白正好拿喇叭喊下楼做核酸,一家人蓬头垢面站在队里,突然齐声大合唱,旁边小孩都看傻了。
那一刻突然懂了:追星哪是追星光,是借他们的嗓门,给自己喊加油。
现在录音机早报废了,磁带被我妈拿去垫花盆,但每当周深在《时光音乐会》里唱“花开忘忧”,妹妹还是会条件反射般冲过来,手里捏着薯片碎,“快快快,副歌来了!

”屏幕里的少年换了又换,屏幕外的我们却越来越像爸妈——开始担心脱发,热衷养生,可一听到前奏还是秒回18岁。
那些歌单早成了生活碎片:吵架时放《感恩的心》冷静期,KTV必点《隐形的翅膀》跑调纪念,连给娃起名都要查重“不能有周、华、源、深”——避嫌到矫情。
可某天发现小侄女哼着“姐姐真漂亮”蹦跶,才惊觉DNA动了,这玩意儿祖传。
追星追到最后,是把别人的故事熬成自己的汤。
磁带会卡带,人会走音,但周五晚上8点的那份期待永远新鲜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