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刘阳，去年从职校毕业就进了这家机械厂。车间里全是轰隆隆的机器声，机油味混着汗味，闻久了反而觉得亲切。厂里老师傅多，四十岁以上的占一半，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就几个。
我们组的组长叫王兰，四十二岁，大家都喊她兰姐。她从二十岁就在厂里干，技术比男师傅都好。听老工人说，她年轻时谈过个对象，都快结婚了，男方嫌她天天在机械厂上班不体面，跑了。从那以后她就一心扑在工作上，车间里谁机器坏了都找她。
兰姐对我特别上心。我刚来时连游标卡尺都用不好，她拿着零件手把手教，午休还把自己的笔记借我抄。有次我操作铣床差点把手指卷进去，是她眼疾手快按了急停按钮。骂完我后转身又塞给我瓶冰红茶："干活别毛躁，安全第一。"车间张师傅总逗她："兰姐你对小刘比亲弟弟还上心啊。"她总笑着摆手："这孩子老实，就是手脚慢点。"
去年冬天厂里赶订单，我们加班到晚上九点多。那天下大雪，我电动车没电了正发愁，兰姐骑着电动车过来："上车，我顺路。"我说不顺路，她硬是绕了两公里送我回家。到我小区门口突然说："我那儿有台电暖气，明天给你拿过来。"第二天真搬来了，还附带个电热毯："晚上别冻着，感冒耽误干活。"
变故发生在今年春天。那天周六，厂里安排我们去老厂区仓库盘点零件。仓库离主厂区两公里，平时没人去。刚盘到一半，天突然下起大雨，一道闪电劈下来，仓库灯全灭了。兰姐说可能是总闸烧了，让我别动，她去瞧瞧。
黑灯瞎火待了快两小时，手机没信号，雨越下越大。我从小怕打雷，往她那边凑了凑。她突然抓住我胳膊："别怕，有我呢。"她的手有老茧，挺暖和。聊着聊着她突然叹气："小刘，你说姐是不是挺失败？四十多了，连个家都没有。"
我正想安慰她，她突然凑过来亲了我。我脑子嗡的一下，浑身僵住。她越亲越用力，我浑身发烫又害怕。等她松开时，外面雨小了。回厂路上她一直低头走路，第二天开始躲着我，安排工作都让别人转告。
那天晚上她发消息让我去食堂后面的小花园。见面后她拿着苹果说："那天在仓库是姐不对，你别往心里去。"我低着头不敢看她。她说："以后还像以前那样行不？"我点点头，她笑了："这就对了。"
现在车间里人都说我和兰姐关系不一般，张师傅还开玩笑问我们是不是闹别扭。其实我每天上班都绕着她走，看见她过来就低头干活。兰姐还是老样子，看见谁操作不对就喊住，就是再没单独找过我。
有时候半夜想起那晚的事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想。兰姐对我是真的好，可那天仓库里...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。厂里新来的实习生问我为啥躲着组长，我只能说是工作分工的事。其实我就是害怕，怕说错话伤了她，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心跳。
前两天车间主任找我谈话，说兰姐申请调岗了。我才知道她申请去仓库当管理员，说是想清静会儿。主任问我有没有意见，我说没有。其实我只想离她远点，可每次看见她一个人在仓库门口抽烟，我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厂里最近在修老仓库的电路，听说要装监控。张师傅说这是怕再出事，我听了直摇头。这种事哪是监控能管用的，不过是人心里的事。现在车间里飘着机油味，兰姐在仓库那头忙活，我在这头拧螺丝，中间隔着二十米，感觉比隔着二十公里还远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