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亚河堤上飘着咸腥味的海风,几个拾荒者正在翻找垃圾桶。陈贤壮踩灭烟头准备收工时,突然瞥见墙角蹲着个浑身酸臭的年轻人正抓着半盒剩饭往嘴里塞。他眯眼瞅了瞅电线杆上的通缉令,心跳猛地快了两拍——那脏得打绺的头发底下,分明就是公安部悬赏20万找的杀人犯。

2004年3月15日傍晚,这个叫马加爵的年轻人被铐上警车时,裤子膝盖处磨出两个大洞。警察从他背着的化肥袋里翻出2400块钱,还有台屏幕裂了的复读机。这个在云南连杀四个同学的狠角色,逃亡期间顿顿翻垃圾堆,夜里就裹着破棉被睡桥洞。

时间倒回23天前。昆明火车站飘着细雨,开往广州的绿皮车摇摇晃晃启动。马加爵攥着伪造的身份证缩在硬座角落,裤兜里铁锤的木柄硌得大腿生疼。他刚用这把锤子砸碎了四个同龄人的脑袋,此刻鼻腔里还残留着血腥味。


其实最开始没想闹这么大。2月13日那个周五晚上,宿舍里飘着方便面味。唐学李趴在床边看报纸,后脑勺毫无防备地冲着过道。马加爵摸出藏在被褥底下的铁锤,手心里全是汗。他跟这个广西老乡没仇,但留着他在宿舍会碍事。



锤子落下时发出闷响,唐学李连喊都没喊出来。马加爵把人塞进衣柜时,发现死者拖鞋上沾着中午食堂蹭的油渍。这个细节后来总在他梦里闪回,比喷溅在天花板上的脑浆更清晰。

要说杀人的导火索,得扯到出事前三天那场牌局。邵瑞杰把扑克甩在桌上骂他作弊时,马加爵后槽牙咬得发酸。这个同乡兼室友突然提起龚博过生日没请他,说他穷酸得连件像样衣服都没有。宿舍里另外两个跟着哄笑,谁也没注意马加爵攥牌的手在发抖。

这些城里孩子永远不懂,他每天只敢打五毛钱的素菜,省下的钱全寄回宾阳老家。父亲种地摔断腰那年,姐姐在广东制衣厂每天干14个小时,手指头被缝纫机扎穿过三回。去年寒假回家,他看见母亲蹲在灶台前抹眼泪——为凑学费把家里耕牛卖了。



案发前半个月,马加爵在旧货市场挑锤子时,摊主还夸这锤子砸核桃顺手。他特意把木柄锯短塞进书包,经过五金店又买了捆塑料绳。电脑里存的那些凶杀片这会儿派上用场,他照着教程研究怎么清理现场。

最讽刺的是第三个死者杨开红。2月15日晚上,这个平时最不爱说话的室友推门进来,正撞见他在擦地板上的血。马加爵记得锤子挥过去时,杨开红眼镜飞出去老远,镜片在月光下闪着寒光。等收拾完现场,他发现杨开红手机里存着条没发出的短信:"妈,这月生活费不用打,我找到家教了。"

真正要杀的龚博反倒死得痛快。马加爵骗他说三缺一,这个戴着眼镜的学霸刚进门就被按在床上。铁锤砸下去那刻,龚博的诺基亚手机在兜里震个不停——后来才知道是他女朋友发的生日祝福。

现在这些手机都成了证物,和那把沾着脑浆的铁锤锁在公安局证物室。马加爵被押回云南时,四个死者家属举着遗照堵在法院门口。他听见唐学李的老母亲用壮语哭喊:"还我儿子!"声音像刀子刮着耳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