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浅在签名版上落下最后一笔时,窗外的梧桐叶正被秋风卷着打旋。她抬起头,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,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里。

那是江辰。
十年未见,他褪去了大学时的白衬衫青涩,深色西装衬得肩线愈发挺拔,手腕上的腕表在灯光下泛着沉稳的光。此刻他就站在会场入口,手里端着香槟,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落在她身上,眼底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。
记忆突然翻涌回那个蝉鸣聒噪的盛夏。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总留着两个空位,林浅的笔记本上写满抒情的短句,江辰的专业书里夹着她随手画的涂鸦。有次雨下得太大,他把伞塞给她,自己淋着雨跑回宿舍,第二天发着烧出现在课堂,却笑着说“比起你淋雨,这点小病不算什么”。
毕业那天,江辰攥着毕业典礼的纪念册在宿舍楼下等了三个小时。林浅躲在窗帘后看着他,手里捏着写了又改的告白信,最终还是没敢下楼。她听说他要去国外读研,而她收到了家乡出版社的工作邀约,两条即将分叉的路,让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哽在了喉咙。
“林浅老师?”助理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。江辰已经走到了面前,手里拿着她最新出版的小说,扉页上有她几年前签的名字——那是她送给母校图书馆的赠书。
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。”他的声音比记忆里低沉了些,“你的书,我每本都看了。”
林浅的指尖微微发颤。她知道他成了科技新贵,财经杂志的封面上,他总是眉头微蹙,眼神锐利,完全不像当年那个会帮她占座、替她背画板的少年。可此刻他眼里的温度,却和图书馆午后的阳光如出一辙。
交流活动持续了两天。他们刻意避开人群独处了片刻,在酒店露台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。江辰说他当年在国外的每个深夜,都会反复看她发表在校园刊物上的短文;林浅坦白,她小说里那个总在雨天送伞的男主角,原型一直是他。
“其实我没走。”江辰突然开口,“当年签证出了问题,我留在了本市创业。每次路过你家出版社,都想进去问问你的消息,又怕……”
怕她早已忘了自己,怕所有惦念只是一厢情愿。这个藏了十年的秘密,让林浅的眼眶瞬间红了。原来那些年的杳无音信,不是缘分已尽,而是两个人都在原地,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错过的遗憾。
回程那天,江辰去机场送她。安检口前,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褪色的纸团,展开来是张泛黄的素描——那是林浅当年画给他的自画像,背面有行模糊的字:“等你回来,我们去看秋天的梧桐。”
“我等了十年。”他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现在,还来得及吗?”
林浅想起昨夜他说的话。他说公司有了分公司,打算搬回这座城市;他说书房里留了一面墙,想摆满她的书;他说其实每个秋天,他都会去母校的梧桐道走一走,总觉得能遇见那个抱着画板的姑娘。
阳光穿过航站楼的玻璃,在他肩头镀上一层金边。林浅踮起脚尖,轻轻抱了抱他,像完成一个迟到了十年的约定。
“来得及。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今年的梧桐叶,应该快黄了。”
远处的广播在提醒登机,而他们都知道,这一次,不会再错过了。有些缘分或许会迟到,但只要心里的火一直燃着,兜兜转转之后,总会在某个转角重逢,把所有错过的时光,都酿成往后余生的甜。